葡萄园守望者

毒手药王邓智先

葡萄园守望者


《柏慧》是一本中国版的《麦田守望者》，那个蓝眼睛里蓄满忧郁的美国男孩变成了一个胡子拉茬的中年人，金黄的麦地换成了登州海角上一片荫绿的葡萄园。

　　葡萄园里有一个茅屋，屋前一口井，井水如矿泉。春天，葡萄架上开出一串串米粒似的花穗；秋天，垂下一嘟噜一嘟噜紫红色的葡萄，连四周的篱笆上也爬满豆角和野花。这里离海边只有两三里路，晚上睡不踏实，半夜就会被起伏的潮声唤醒。不由的让人想起海子的那句诗“从明天起，做一个幸福的人/有一所房子，面朝大海/春暖花开。”经过半生的奔波流浪，带着满身的尘土和忧伤，停下脚步，放下行囊，化作故乡的一棵树，永远守望着这片美丽又苦难的平原上这片荫绿的葡萄园。园里有“我”最好的帮手，“我”的亲人：四拐子哥夫妇，小鼓额，还有一只长着灰蓝色眼睛和长长的金色睫毛的护园犬“斑虎”。“我们”一直都在流浪，在寻找，终于聚在一起，找到一个温情的家，找到了这片葡萄园。四拐子哥是那么正直、善良、勤劳和嫉恶如仇，响铃嫂子整天都是笑容，仿佛从没遇见痛苦的事儿，连生病都当成像小孩子跟一个陌生人去玩，最后说一句“我要回去了，不跟你玩了”，病就好了！而小鼓额是这里的一个精灵，鼓鼓的前额后藏着多得吓人的心事，总是站在角落里，漆黑的眼睛里充满怜悯，“男人一个个都怪可怜的。”这是瘦弱小姑娘的话。

　　这是一个多么温馨的归宿啊，“我们”都已打算把后半生留在这里，把根扎在这里了。可天妒福地，“我们”不得不经受各方面的喧扰和伤害。首先是海水河水污染，地下水开采过度而引起的海水倒灌，有的草木开始枯萎；地方上为吸引外商投资而征地，差点把葡萄园征去；四拐子哥和来人争吵而被强行拘留；小鼓额被歹人强暴……葡萄园还能坚持多久？周围的人为什么会有那么多的苦难？无尽的追问和寻找开始了。没想到，在历史中，在那首古朴悲壮的古歌里，找到了精神上同道者，竟是“齐人徐福”！

　　“齐人徐福”？不就是那个替秦始皇求长生不老药，率三千童男童女东渡扶桑，一去不归的“方士”，那个骗子吗？没有背景的理解总是引起对历史的误解，简单的传说常会掩盖曲折的故事。徐福本是莱夷王孤竹君的后裔，后来定居在士乡城。秦统一六国前，登州属于齐国，海盐、冶铁业发达，经济繁荣，而且历史上著名的稷下学派代表人物都曾来这里游历访学。秦灭齐前，学者们聚到齐都临淄；齐灭后，逃亡到登州海角，在秦王势力未到的海滨一角隐居下来。可秦王一次次东巡，更有李斯——稷下学派的叛徒助纣为孽，竟提出“焚书坑儒”的毒计！但秦始皇为长生，留下了“方士”。很多学人就化入这个鱼龙混杂的群体，徐福就是其中之一，从一个文武兼修的青年，一个上进求学的稷下学派的门生，摇身一变，成了一位“说神仙论长生”的方士！睿智者看出，自己已没有退路，土地没有了，只有保存延续最后的血脉和精神。于是徐福选择了铤而走险，选择了逃亡。在与残暴有怕死的秦王角斗中，他终于赢了。

　　徐福成功了，可“我”又逃向何处呢？无处可逃，我只能坚守，因为我的根已经深深地扎进这片土地。“我”是这片美丽又危机四伏的平原的守望者，这葡萄园的守望者。这是我最后的归宿。

　　他们是不幸的，因为要面临着仿佛没有尽头的守望；他们又是幸运的，至少还有一片美丽的葡萄园可以守望，还有守望的必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