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这一生啊！

tenrryliang1

       人的一生，要扮演很多很多角色。       我首先是一个儿子，其次是一个丈夫，最后才成为一个父亲。        
       我什么都没有，我不知道我能给我身边人什么，但我会尽我所能给我身边人带来点什么。
                                                                                    ——  一位老父亲的内心独白        
       天色已晚，此时应该是深夜了吧？周围一片寂静。我除了能感受到心房里微弱的跳动声和窗外清脆的“呱呱呱”的蛙叫声外，什么也没有再听见了。大概经过一天的折腾，脚掌肿胀所引起的疼痛感早已麻痹了我的神经，我感觉不到痛意了，开始慢慢放松，思绪也开始放飞，回想起以前很多很多事情。

       我是个农民，我是一个地地道道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农民。我出生在60年代，活了这么大的岁数了，很多小时候的事情早已不记得了。我只知道在那个唯毛主席是瞻的年代，生活真的很苦。我是我的母亲和我的父亲真真切切一把屎一把尿勤勤恳恳拉扯大的。这种思想，同样也根深蒂固扎在我的脑海里，我的骨子里。我深深地知道，只有勤勤恳恳一步一个脚印才能把生活过得越来越好。

       我的妻子是一个和善勤劳的贤良女子。她除了话有点多，我真的挑不出她有什么大毛病。这也是我婚后才发现的，但并不影响我们的生活。

       我们是相亲认识的，确切地说，是她那天来我们村找嫁到我们村的伙伴玩，我一眼看上的。我托了好几层关系，才找到媒人把她介绍给我。她当然不知情，她还以为我一开始没看上她呢。为了追她，我拽着我姐去她家插了好几天的秧，才把她追到手并娶回了家，我真的是一朵花都没送过给她。

       哦，那个时候还不兴送花。   

       结婚一年后，她给我生了个大胖小子。这小子看着贼机灵，长大后给我惹了不少麻烦。当然，这都是后话了。   

       第二年，她给我添了个女儿。我的女儿看起来水灵水灵的，那水汪汪的大眼睛，看得我直开心了。

       我也算是儿女双全了。  

      紧接着第三年，第四年， 我又分别添了个女儿，儿子。这下好了，彻底把我给愁住了。计生院来了，就那2孩子，罚了我们两千多呢！东拼西凑，把罚钱缴上了。可罚钱事小，一家6口，这往后的日子可怎么过呢？！我也就是个倒拉点小买卖的农民而已。按现在的话说，就是个摆地摊的种地的。

       可孩子都生下来了，总不能不要了吧！也想过不要的。孩子她姨生不出娃来，亲戚之间领养，总归是放心的。究竟送哪个孩子给孩子她姨呢？两儿子用来养老的，大女儿看着水灵，养得也有点大了，最终决定送小女儿。可到最后决定送的时候，妻子死活不同意了。我们还因为这事吵了起来，甚至把结婚照片都撕了。她一生气，回了好几天娘家，饭都没人做了。只能靠我的母亲来帮下忙了。

       我软磨硬泡终于把她劝回了家，决定还是把孩子留在身边自己养。到底手心手背都是肉，我也舍不得的。

       养4个孩子，真的心有余力而不足。就拿去卫生院打疫苗的事情来说吧！我和我的妻子，两个人一前一后各骑一辆破28寸的自行车，各载两娃去卫生院打疫苗。每骑一段路程，都担心孩子在后面捣蛋摔落而停下来看看。        

       吃的方面就更别说了。一家6张嘴，自己种的稻谷总是不够吃的。所以，村里大伙们，不是拿妻子开玩笑说，“今个儿怎么不回娘家拿米了？”就是拿我开玩笑说，“哟，又去你老丈人家拿米回来啦？”甚至看到我岳父来我家，都笑我岳父又拿米来了。        

       日子过得着实辛苦。      

       没几年，我那弟弟也结婚了，并且生了个大胖小子。        

       家里的人口徒然增多，日子好像越发艰难了。我的父亲，我的母亲日日夜夜勤勤恳恳劳苦耕作，也依然帮衬不了我这个入不敷出的家庭，更别提分我弟一家一杯羹了。        

       我的父亲母亲终于无能为力了，就分了家和我弟弟过了。        我不怪他们选择了弟弟，我也不怪他们在他们能劳动的时候没有帮衬我。毕竟，我想，我自己的家庭我都应接不暇无法顾及了，以后也不一定还有精力照顾他们，也就只能指望我那弟弟了。      

       我只是觉得，委屈了我的妻子。        

       当年就是一台缝纫机，一辆28寸自行车就把她载回了家，这个家还是饱含泥土味儿的土坯房。要是下起了大雨，说不定还会漏些雨下来，冬天更是呼啦啦的北风呼啸而来，贼冷的。        

       然而，她毫无怨言地跟着我。      

       我们每天起得比别人早，匆匆忙忙做好了早餐，就由我的母亲帮忙照看孩子，两个人就一起去摆地摊。到了春播秋收的那段时间，就更得早起了。        

       天色微亮的时候，我们就比别人先行一步下地忙活了 。等到天色完全亮了，我们就早早回来，匆匆忙忙喝上一口粥，带上中饭，然后把进来的货装上那辆破自行车，迎着火辣辣地太阳上街摆地摊。遇上阴云天，别以为就舒服了，阴云常常伴着雨水，道路更滑。很多时候基本上不是汗水夹背就是雨水夹背。记得有一次我一个没留神，连人带货一起摔进田里了。        

       那个真叫心里苦啊！      

       眼盼着孩子们越来越大，我就开始教大儿子做些简单的家务活，并且让他学着照顾弟弟妹妹，我才感觉到一些轻松。        

       我好像有点盼头了。      

       然而，等我存了点钱从兄弟那里买了辆二手摩托，可以每天载着妻子去更远的街市摆地摊赚更多钱的时候，孩子们可以陆续报名上学了。        

      顿时，我感觉我肩上的担子又开始重了。        

      这几年存的那点钱，越来越不够孩子们的学费了。日子过得紧巴巴的，每天不仅为一日三餐发愁，更为孩子们的学费犯愁。这种数着钱过日子的日子，可愁白了我不少头发。孩子们上学早上吃的还是昨晚的剩菜剩饭，有时候连菜都没有，直接酱油拌饭。我只能更卖力地去摆地摊了。每天守摊的时间更长了，只是希望能有更多的客人，有时候就连上厕所也不敢上太久，甚至能憋就憋着，生怕错过了顾客。        

     我感觉，有些力不从心了。        

      然而，每次回来，看到万家灯火里总是有一盏为我而亮堂着，看到妻子和孩子们殷切地围在桌子旁，桌上有热腾腾的饭菜，我就觉得什么都是值得的。      

      日子也就这么一天接一天地过下去了。      

      就在我忙乎着孩子们一日三餐，为孩子们的学费四处奔波的时候，我的父亲突然病倒了。都说养儿才知父母恩，经过这些年辛苦的劳作，再想想我父亲的现况，顿时我心中万分愧疚。我想，他养我这么大，劳碌了大半辈子，等我长大了，我却只能顾着自己的家庭，忽略了对他的照顾，而现在他病倒了，我却依然无能为力。      

      我的父亲虽然有我母亲悉心照顾，然而，终究抵抗不住岁月的煎熬，没几年也就走了。我的心里五味杂陈，我还没来得及打点好父亲的后事，孩子他婶和孩子他叔，也就是我那弟弟，这时候吵得面红耳赤，一气之下，孩子他婶喝了点药也走了。      

      我心里越来越不是滋味了。        

      我那不争气的弟弟啊！从此更是一蹶不振，整日没日没夜地躲在那空荡的房间里，不知道在干什么。      

      我真的是恨铁不成钢啊！        

      然而，不管我如何劝他，他也没有找点事情赚点钱。我甚至让我那年迈的老母亲跟我一起过，好让他振作点。然而，他还是老样子。我对他真是失望至极了，然而，我的母亲心疼我那小侄子，也没有跟我一起过。真是可怜了我那年迈的老母亲，还有我那年幼的小侄子。        

      前路漫漫，我感觉到前所未有的溃败， 甚至绝望。        

      我以为日子会越来越好的，却越来越看不到头了，心中那点零星的曙光仿佛在一点一点地熄灭。      

      然而，想到我这一大家子，想到我年迈的老母亲还要下地干活，想到我那小侄子还没人照顾，想到如果我也这么一蹶不振，我那妻子又怎么一个人扛得起照顾得起我那四个可爱的孩子们的责任……      

      我心中万般无奈，我不能就这么倒下啊！这么想着，我又咬紧牙关收拾好一切继续努力着。      

      日子也就这么紧绷绷地过下去了。        

      一晃好几年也就这么过去了，我感觉我的头发又白了许多。      

       村里有的大伙开始解放双手，不种地了。我仿佛看到了希望。      

      我盘点了一些大伙的地过来，借他们的地来种稻谷，然后再把稻谷卖掉换钱。妻子也去盘了点手工活来做，赚点小钱。        

      熬了好几年，身上也总算开始有点闲钱了。        

      我想着孩子慢慢长大了，总是住在毛坯房里终究是不好的。这么想着，我就跟妻子商量着，等孩子们放了学，就让他们帮忙搬砖，妻子帮忙和稀泥，顺便招呼来了我那些兄弟们，白天我们去摆地摊，晚上回来早点就开始盖房子。        

      就这么一砖一瓦，我也终于有了属于我们自己的家了。      

      慢慢地，我又开始相信只要脚踏实地，生活会越来越好的。      

       然而，孩子越大真的越糟心。      

      你瞧瞧我那大儿子，这个小兔崽子，别看小时候乖巧懂事，一到读书了就是不行。初中眼看马上就毕业了硬是跟老师顶了嘴，还骂了老师。让他去跟老师道歉他就是不去，他还觉得他理直，坚决不肯道歉。实在倔得很，甚至还扬言宁愿放弃读初三也决不跟老师道歉。真要放弃，我非打断他的腿不可。        

      然而，我打了他好几遍了，实在没办法，如今反锁在房里硬是不出来，真的不知道怎么办了。最后喊来了孩子他舅，苦口婆心劝了两小时，才肯去跟老师道歉，乖乖地把初三读完，最后为了好就业，读了个中专，倒腾了点电器。      

      还有我那小儿子，别看平时闷不吭声的，顶起嘴来，可把你气得半死，句句闹你心窝。想让他好好读书，那是不可能的，才读完初中就惦记着工作了。我也就当可以做少花点钱在他身上了。好在他性子不比大儿子野，不然也没得好受的。        到底还是女儿们宽心些。        

      别看我大女儿平时大大咧咧没心没肺，俨然一副假小子模样，可就是会逗我这个做父亲的开心，心底里多少是尊重我这个做父亲的。读书算不上很好，但好歹也看在我这个做父亲的辛苦份上好好努力地读着。        

      而我的小女儿呢！乖巧懂事，读书方面自是不用愁的。然而，每次我卖货回来，看到她一个人在房间里不是看书就是捣鼓我凑钱给她买的小收音机，我开始担心她了。好几次，我曾让她姐姐多带她出去玩，她就是不肯出去。无奈之下，也由着她性子了。        

      我这辈子除了在这小县城里转悠，就没有去过什么地方了，算是没什么出息了，只能指望孩子们了。然而，我那两儿子总是安不下心来读书，也是指望不上了，只能指望指望我那两女儿了。      

      转眼，我的女儿们要读高中了。家里的开支骤然增大，两女儿的补课费书杂费更是压得我有些喘不过气。虽然我那两儿子已经工作了，但到底还是指望不上他们贴补家用的。最后不得不，向孩子他舅借了一点，而我和妻子，就更是日日挥洒汗水努力耕种稻谷卖钱了。        

      我一心希望她们越走越远，盼望着她们能够出人头地，而不是像我这个父亲一样，吃尽生活的苦。然而，等她们考上大学，有能力越走越远的时候，我又开始担心她们了。        

      我那大女儿整天疯疯癫癫的，一点也不安分在家，不是扎在女生堆里就是扎在男生堆里，一点女孩子的样子都没有，也不知道像谁。        

      我的小女儿更是从骨子里执拗地很。原本 一直以为她是个每次我去理个头发都要跟在我屁股后面安静的小孩子。没想到高考填志愿让她选医学或者教师，非得不听我的，还跟我大吵一架，整个暑假都没有和我说一句话。      

      真的是，没一个省心的。      就连他们出来工作了，也依然让我操碎了心。      

      大儿子硬是要娶那个我不认可的女人。大儿子出去工作那会，那女人来家里，家里的电话费骤然暴增，很多时候我跟妻子做好饭菜，叫她她也不来吃，整天捧着个手机傻笑。你说，这样的女人有什么好娶回家的？最后被大儿子软磨硬泡下答应了，说好回家拿户口本，结果一推再推，最后也没结成。     

      小儿子工作几年了回来染了个乱七八糟的头发，黄蓝黄蓝的，又不是什么洋鬼子，非得造成那副模样。然而，说什么他也不肯染回来，好好的工作也是说不做就不做了。        

      大女儿带了个对象回来，好家伙，原来扎在她兄弟堆里每年往家里送水果的是她对象，竟然瞒着我谈了这么多年的恋爱，再想反对已无用了。      

      小女儿更是气死我了。毕业出来，苦口婆心劝了那么久，也托了孩子他姑找好关系，也硬是不回来工作。      

      到底是儿孙自有儿孙福，我也管不了那么多了。      

      一晃，几年的光阴，也就这么过去了。        

       日子越来越好了，家里的地也盘活出去租给别人种果树了，我也开始感觉到越来越放松了。这一路走来吃过的苦，总算是开始熬到头了。如今，也没有什么可以烦忧的了，生活也开始越来越好了。        

      我开始放开地该吃吃该喝喝了。      

       嘿嘿，当然，慢慢地，我也开始有些发福了。虽然每次大女儿总是说我，不让我喝酒。然而，每次高兴，总还是忍不住喝上两口……        

      日子久了，我开始显怀了，肚子开始逐渐膨胀了。体检时，医生说有点高血压，要注意身体。咳咳，人到中年，谁没点小毛病呢？！我当然没怎么放在心上。      

       然而，当我那挂在裤腰带上的肚子越来越大，体脂越来越高，血压也跟着越来越高时，我有点担心了。我不停地吃着各种降压药才能保持着我的血压。我开始感觉头晕、眼花、头痛，脑袋里仿佛有只蜜蜂嗡嗡嗡一直在叫。        

       我的身体不再是我自己的了。再次检查，医生告诉我，早年过于劳作，饮食不规律，作息不正常导致体脂过高而引发的头晕目眩、血压高等症状，从而导致心脏衰竭，心血管堵塞并且伴着肾衰竭……        

       我当时“嗡”地一声，大脑一片空白。        孩子们都出来工作了，我这个做父亲的，才刚刚开始感觉到轻松，还没来得及好好享受子女的福气，就被告知我不行了。        

       我卷缩在这冰冷冰冷的小床上，郁郁寡欢。妻子刚从医生那里咨询回来，手里拿着不久前检查的化验报告，似是开口安慰我，然而话到嘴边却只是哽咽地说了一句，“医生说这里做不了，我们要转到市区医院去。”        

       我心灰意冷，任凭妻子折腾。        然而，来到了市区医院，医生又说我的病情过于复杂，最好到省级医院。        “去什么省级医院，我不去！”我彻底怒了，“从小镇医院转到县级医院，再到市区医院，前前后后花了多少钱了？！”        

       我的心，在滴血啊！        

       这钱，如河边的流水哗啦啦地流走。我真的想放弃治疗，然而，我看到妻子满目通红的双眼下满脸悲伤的神色，我到底还是听了她的安排。        

      几经辗转，到了省级医院，医生帮我疏通了血管，给我的心脏做了个小小支架。        

      然而，没多久，我又被告知我得了肾结石。原本只需要动个小手术的事情，我却只能靠药物慢慢把我身体里那些小石头排出来。      

      我想起了我父亲，发现此时的我，正在走着我父亲曾经走过的路。      

      我悔恨不已。      

      我终于开始慢慢理解了我的父亲，理解了那些年，他的痛苦。        

      从查出我身体的毛病，反反复复反反复复，真的，我彻底厌烦了。我不知道进进出出了多少次医院，不知道我一次又一次花了多少钱。每当我看到妻子愁苦的面容，我就知道家里好多年积攒的积蓄，就这么一天一天地被我如流水般地挥霍着。        
      我不愿意再住院。        

       我感觉到身体里的每个细胞都在抗拒着我的大脑，发出疼痛的警告。我开始食不下饭，更别说那清汤寡面的稀粥了，已经连续好几天我都没有任何胃口了。        

       我不得不靠吃药和吊药水维持我那残缺不全的生命。     

       我的身体日渐消瘦，哪怕我扬起胸膛，顶起肚子，却再也看不到我身上再多余的肉。过去那几乎装不下我身躯的衣服，如今，犹如挂衣架一样，空荡荡地飘在我身上。全身上下，唯一有肉的地方，大概就是我那双因尿酸过高而引起肿胀的脚掌。      

       然而，每天反反复复，不是这种药就是那种药，不是这里痛就是那里痛。我真的十分厌烦了这样的生活，我不想再拖累家人，我不想再花一分钱，我活着就是个累赘，我感到了绝望。        

      我真的挺想死去。        

      我在我那和善的妻子和我那年迈的老母亲面前气馁地说，还不如让我死去。        

      妻子听了我的话，难过地别过脸去，一言不发。我那年迈的老母亲，深深地叹了口气。        

      我知道，我不该说这话。      

      然而，我却愧对她们，愧对孩子们。      

      母亲年迈，一生勤勤恳恳任劳任怨劳作，我这个做儿子的却没有尽到半点照顾她养育她的责任；妻子跟我风雨同舟同甘共苦这么多年，好不容易熬出头，我却不能陪她白头；大儿子婚前谈了个女朋友，我百般阻挠，没有尊重他的想法；小儿子读书最少，还没结婚，家里好不容易凑点钱给他结婚，却被我花了。大女儿生性开朗，但我却从来没有问过到底什么才是她想要的；小女儿虽然乖巧，然而，都怪我对她太宠爱了，才让她心思单纯……        

     家里的钱已经被我折腾得七七八八了。我对不起妻子，对不起大儿子，对不起小儿子，对不起大女儿，对不起小女儿，更对不起我那年迈的老母亲。         

      我心中满是愧疚。        

       我回想起几天前，一切仿佛历历在目。        

      那个时候我感觉我的心“咯噔”地一下，心脏好像漏了一拍，心跳也越来越微弱，好像有一股绳子在我的身体里，似是要把我的五脏拧在一起，我不得不卷缩着身子，嘴里发出一阵又一阵呢喃。        

      我感觉到，前所未有的痛苦。        

      妻子也感受到了我的异样，好像有了预感。她问我，要不要叫你小女儿和儿媳妇回来。        

      我眼前闪过我小女儿那年少时的音容笑貌，顿时感觉到了欣慰，但一想到这两年，我好像再也没有见过她脸上的笑容，不想再让她看到我现在痛苦的样子徒增她的烦恼，我便摆了摆手，跟妻子说，“不用了。”      

      可能是我那会越来越痛苦地呻吟声，让妻子感觉到了害怕，她打点好家里的一切，就把我再次送入了医院。        

       医院，这个药水味与消毒水味混合冲刺着鼻子的地方，这个我曾无数次进进出出的地方，如今，我再次踏进来，我感觉到了害怕。那会，我跟妻子说，反反复复都是这些毛病，看完就早点回去吧！      

       然而，就在妻子照看我输液的时候，我那不争气的弟弟，急冲冲地跑来，神色凝重地招呼我妻子出来，刚等妻子站在在门口边上，他便激动地小声嘀咕道，“啊妈出车祸走了！”        

       我顿时感觉如雷轰顶，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然而，我再仔细竖起耳朵听时，便再也听不清任何话语。我的泪水伴随着我的痛苦冲了出来，我不由地叫了出声。妻子听到我的痛苦的叫喊，跑了进来。我从她那泛着通红的双眼以及那布满阴云的神色里看出了她忧伤。      

      稍缓了一会，我便开口道，“发生什么事了？”        

      许久，妻子似是压抑心里的悲伤，跟我说，“没什么事，你弟弟说租我们那块地的那个人把租金给我们了，可以还你治疗的费用了。”        

      妻子对我说了谎。        

      我感觉到妻子有事瞒我。        

      发病几天前，我就碰见了租我们田地那个家伙，他说今年行情不好，暂时还不能给我们租金。我没有揭穿她，我试探地问了一句，孩子是不是都要回来了。她一言不发。        

      看来，这事，八九不离十了。然而，我又不相信它是真的。      

      我感觉我特别对不起我那年迈老母亲。年轻的时候，她为我这个家忙前忙后的，每次家里忙活的时候总是二话不说就来帮忙，如今，到老了不仅不能享清福，还要下地干活。我除了每次有好吃的给她吃，我还给过她什么？我突然想起，还有一个多月就到她的生日了……        我的内心充满深深的愧疚。      

      我越想越难过，越想越难过，压抑在我心底已久的痛苦，汹涌而来。滚烫的泪水溢出我的眼眶，渗入我的枕头。一股愧疚感爬上了我的眉梢，填满了我的心窝。        

      我终究还是做不好一个儿子，做不好一个丈夫，做不好一个父亲了。        

      我感觉到一股钻心的痛，似是要穿透我的胸膛，支撑我心房那个小东西似是崩塌了。        

      我好像不行了。      

      我用尽全身的力气想要呐喊出来，然而，喉咙好像被什么东西掐住一样。我唯有发动全身的力气敲打着床板，一遍又一遍。我把枕边的水杯碰掉落在地上，碎了。        

     终于，我那睡在隔壁房的妻子听到声响跑了进来，随后而来的，还有我的大女儿。     

      我握紧她们的手想要说点什么，却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太多我放不下的东西了。        

      往事一幕幕略过我眼前，我对着大女儿用尽我最后的力气，微微地说道，“你妹妹固执，不懂事，你要看着她点，照顾好她.....”        

       我还想要说点什么，然而我已经没有了力气，我甚至连眼皮也快支撑不起来了。        

       我的眼前仿佛又回到两年前，一家人围在圆桌边上坐在一起吃饭的样子。        

       那个时候，我的妻子笑着把热腾腾的饭菜端了上来，我那大儿子正在滔滔不绝地讲着他和这张家那李家的那些兄弟情，儿媳在旁边喂着我那调皮不行的小孙子并低声斥训他不好好吃饭。我的大女儿则抱着她那年幼的孩子边喂饭边摇来摇去，女婿正在往我的大女儿碗里夹着菜。我的小女儿为了减肥，盛了一碗又一碗汤。还有我那年迈地老母亲边吃着饭边又忍俊不禁地笑着讲了一遍又一遍她的陈年旧事。我正开口说着话，还没说完，我的小儿子又忍不住马上来顶嘴....      

      一切都还是幸福美好的模样。        

      亮光里，我看到不远处，我那去世已久的老父亲，还有我那刚走不久的老母亲在微微跟我招手。      

     他们说，“孩子，该走了.....”   


       写后语：        

      人到中年的男人，时常会觉得孤独，因为他一睁开眼睛，周围都是要依靠他的人，却没有他可以依靠的人。        

     有人说，父爱就像藤蔓，源源不断地输送养分，待到瓜果长大，成熟了，自己却形容枯槁。      

      献给天底下兢兢业业劳苦奔波，永远都致爱我们一生的父亲！愿他们被岁月温柔相待…

吉邦干燥

写的真不错

仙不羡

看完只觉得活着好累

tenrryliang1

吉邦干燥 发表于 2020-9-25 08:40
写的真不错

谢谢你的夸奖

tenrryliang1

仙不羡 发表于 2020-9-25 11:09
看完只觉得活着好累

真人真事，生活啊！但还是得充满阳光向前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