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蒲公英 于 2014-2-25 08:29 编辑
叮咚。门铃声响起。 小妖跨过一堆会议纪念品去开门。这次他们算是很幸运的了。以往，他们举办聚会，不仅是会议酒店，就连周围的商务酒店也都会客满，所以斑竹们就只有打地铺了。这一次，酒店的房间够多，几位女版主获得了优待，能几个人合住一间房，有单独的床。男版主就惨烈一些，至少五六个人打地铺，连被子都不够。 “小妖，喝杯咖啡？”老董依靠在门口，手里端着咖啡，还有一包烟。 “请进。”小妖侧开身，一袭长衬衣，一双拖鞋，就是此刻最舒服的装扮。 房间里，唯一能坐的就是窗边的椅子，床上和地上堆满了东西。两个人，坐在椅子上，找了些东西搁腿。他们都累了。昨天，老董和大圣、大白，几个男人，几乎没有睡觉，一整夜，他们都赤膊上阵，在整理这些堆成山的资料。老董总说，女人天生是不用干活的，所以即便他和男版主们彻夜不眠，也不会分摊任何一点力气活儿给女版主们。 “Parade Benjoin？”老董一眼看到了小妖随手放在茶几上的香水，“不适合你，不够女人。” “生日收的礼物。”小妖耸肩，“我不懂这些东西。” “这段时间，你对自己的生活没要求了。包包也没换，鞋子也旧了，不化妆，不染头发……”老董习惯性地拿出烟，“这样不好。下周我来看你，送你一支coco。女人总要有女人的样子。你很久没做脸了吧？看起来很憔悴。我会心疼的……” “等一下是晚宴，你是不是要我做什么事？”小妖端起咖啡，抿了一口。果然，老董按照她的习惯已经加好了奶和糖，双份奶一份糖。只要一次，老董就会记得女人的喜好。她知道老董，对女人很好，好得不知情地女人都会觉得他有所图谋。但事实上，老董似乎是一种习惯，在女人面前要面子，也极尽体贴。而且，小妖更知道，当老董对一个人很好的时候，他确实是有所图的，因为……他是商人。 “女人有时候别那么聪明。”老董勾起笑容，“晚上不准喝酒。” “明白。”小妖说。 “明白什么了？”老董的烟，一直没有点燃，因为小妖不抽烟。 “因为我们是主人。大家都能喝醉，就是我们不行。”小妖说，“所以你从来不在聚会上喝酒。每次你都这么关照我，我也从没喝醉过。” “小妖，有人觉得这是不给面子，但其实……”老董看看天花板，“别人都能醉，就是你和我，不可以。” 小妖没说话。她知道，晚宴结束之后，老董还得和酒店结账，算算喝了多少酒，和赞助商招呼两句，报账。他是必须保持清醒的人。对于是否要在场面喝酒这件事，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理解。在北方，应酬的场合，男人不喝酒，显然是不礼貌的。老董是南方人，他不是很喜欢酒精，那会让他不清醒，失去计算的能力。说起计算，老董的心算能力真的很强，对数字的敏感度是叫人折服的。 “女人别喝酒，真的。”老董看着小妖，“喝酒老得快，也太累，应酬的场合，女人不应该绕进去的。今天安排你坐主桌，记得添酒加菜。另外……告诉老大，别喝太多。他是没办法。如果大家太热情，宴会拖得太晚的话，你要想办法十点前把老大拖出来，让他脱身，晚一点我们版主还有个总结会。” “好。”小妖点头，这个就是她的任务。 “……”老董想了想，最后起身，给自己倒了杯水，烟放了回去，烟盒和打火机留在了小妖的笔记本电脑旁边。 “你是不是有话说？”小妖总觉得老董今天似乎欲言又止。 “有人挖我走。”老董喝了茶，“我相信你嘴上是有拉链的。” “……动心了？”小妖抬眼。有人来制药社区挖人，这点毫不奇怪。他们都有过这样的经历。 “与其被人挖走，不如……”老董皱眉。 “别，我不想知道。”小妖打断了老董的话。老董想说什么，她大概能猜到。 “我对蒲公英是有感情的，我曾经说过，如果哪天我死了，蒲公英能为我黑白屏三天，我这辈子也就够了。”老董感慨，“蒲公英的主意是我出的，我把一个普通的技术论坛变成了一个制药人的社区。可是……我是商人。” “老董……”小妖抓着老董的手臂。暮然间有一种惶恐。 “每次会议，你们都觉得很好，可是你们不知道一支笔多少钱，一本笔记本多少钱，一张海报多少钱，海报支架多少钱……”老董摇摇头，“你们都是药厂的，做惯了甲方了，很多事你们都考虑不到。现在的蒲公英，离我设想很远，而且你们的现状……我并不满意。从商业的角度来说，一个网络论坛即使做得再好，也无法靠网友的热情来支撑一辈子。你们都很年轻，我一直觉得自己会保持年轻的状态，但我自己知道，很多理念都不一样了。我有很多想法，曾经以为会在这个制药社区都实现的，但是……很多事，如果让我重新选择，重新做，只要一点时间，可能完全不是现在的样子，不是现在的样子不好，但是……不是我想要的。” “这件事，其他人知道吗？”小妖问。老董似乎有了自己的想法。也许从一开始，老董的加入目的就是和他们这些做药的不同。就像他说的，他是商人。他有很多想法，但绝大多数想法并没有变成现实。老董不参与论坛的管理，但有很多想法。这就变成了一个悖驳论，他有想法，却不参与实施，最后又纠结于没有得到一个自己想要的东西。他以为，自己的理念会被人了解，并且实现的，只可惜，很多东西再执行的过程中有了多多少少的妥协和偏颇。 “如果有一天，让你在我和老大中选择，你会选谁？”老董问，可是他却没有给小妖回答的机会，“面对选择，人类总是很纠结的，这个是人性，是本能。我想，我不会让你那么痛苦。很多事，你不知道。十几岁的差距，已经算是代沟了，很多事，你们想得太美好。小妖，一个团队离开谁都不会倒的，所以在工作中也别把自己看得太重要，在感情中也一样。如果你真的因为喜欢而留在这个社区，那就留下去。如果你有私心想从这个社区得到什么……哪天有需要，可以来找我。” “……”小妖舔了舔嘴唇，她发现自己很紧张，老董的意思已经很明确了，他早晚会离开这个团队的，“什么时候离开？” “不知道。”老董说，“你再帮我几个忙。我需要找几个人。” “好。”小妖点头。 “对了，还记得我曾经跟你说过什么吗？”老董问，“那天我开车去你公司接你……” “我们都是卖时间的人，所以不要在意乙方、老板说什么。即使有很多，他们的要求总是翻来覆去，没关系，就跟着他们的要求做吧。因为八小时完成的工作，因为他们的反复，要用八天完成，那么我就领了八天的薪水，所以对打工者来说，不必太过抱怨。事情顺不顺利不是我们说了算的，是天定的。老板已经为他的犹豫付出了代价，他的损失更大。”小妖闭上眼，回忆，“离开一个地方，离开一个人，都要带走美好的回忆和评价，不是为了别人，而是为了自己。以后回忆起来，还是美好的。不要总以为自己的尽职尽责就是伟大，鞠躬尽瘁就是英雄，因为你的付出，老板不一定需要，男朋友也不一定稀罕，甚至会变成负担，所以首先要让自己变得有价值。” 她有过极其迷茫的时候，工作上的瓶颈让她郁郁寡欢，在那段时间里，老董的经验和引导让她可谓脱胎换骨，明白如何站在更理性，更外围的世界看待一切。从理智的角度，小妖很明白，一个团队缺了谁都是会继续运转的，如果不是那样，那么这个团队就是失败的。她相信这个团队，只是在感情上需要时间接受。 晚宴结束。 在约定的时间节点，小妖从一群热情的坛友之间，拉出了微醺的几位的斑竹。按照老董事前的安排，没有让老大喝太多，拉着他，走出酒店。 几个月之后，小妖就听到了各种负面讯息，老董再也没有参加过线上的例会。老董偶然还会出现，还在准备下一次的线下聚会，但是……他没有再来看望小妖，那瓶随口承诺的coco也没有机会再兑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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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4-2-24 23:22: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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